十三 七星聚云-《屠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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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短暂失措似的沉寂,僵滞住的城市仿佛忽然慌乱起来。沿岸环绕城市的公路上,临时停下的车辆歪七扭八堵塞在一起,一点点黑色的人头出现在面对大海的方向,无论大厦、街道、海滩,几乎所有面对大海的窗户都有人探出头来。极度的震动,整座城市上空弥漫着不正常的喧哗,海岸的另一边,又是两架直升飞机海燕似地腾飞升起,越过林立的楼群出现在都市上空。
回顾一眼不太远处的香港,秋孤叶颔须微扬,信指弹出,四道交错的剑芒由他指间放射出去,两片剑气勾勒出的巨大竹叶“s”形扭绞在一起将四人裹在中间。浠浠沥沥微雨似的清凉打在李卓身上,就象微小的雨珠,又象虚缈的轻云,身外好象多了些什么,伸出手去却又什么都触摸不着。
“这是什么?”李卓好奇的靠在周洛胸前转动着手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在真气运转的感应下可以感觉到薄薄的一层清凉舒爽的能量围绕著身周。
“一种障眼法,和妙徼的竹楼差不多。”
三架直升机组成三角箭头从四人头顶一路搜寻过去,螺旋桨激起的巨大的轰鸣在海面带起翻腾的巨浪。
李卓极目远眺,不止是香港,从香港到大陆的整个沿海,凡是目力所到的地方都显示出一种不正常的喧哗,隐隐沸腾。
仅仅是一个人,仅仅一声长啸,千人万人为之忙碌,数百上千万人为之震惊。
巨大的震骇使李卓微微颤抖,虽然早已有所了解,但她还是初次直接见识到金丹级那种足以俯视芸芸众生的浩瀚强大。
“呵呵,小姑娘不用担心,有三个金丹高手在这里难道还保不了你吗?”铁剑齐天抚摸着颌下半黑半白的胡须,轻笑说道。平淡无奇的话语在铁剑齐天说来却似乎豪气冲天,蕴藏了无穷无尽的自信与自傲。
俯视苍生,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论惊慌失措的人群、维持秩序的警察还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众人脚下都显得那么渺小。
强大的力量、巨大的破坏力!尚是初次直接接触到当代高手在世俗面前强势一面的李卓,刹那间明白了许许多多也想到了许许多多。
看着驶近的游艇,铁剑齐天道袍大袖一挥,遥指着浪花簇拥著的白色艇身前端那三个灰蒙蒙的人影,说:“是小徒们寻来了,老道且先过去。”
无论铁剑齐天、秋孤叶又或周洛似乎对身周的巨大骚乱并不十分在意。无论秋、齐两人态度多么的和蔼,举止多么的有礼,始终掩饰不了骨子里那股非人的淡漠,而周洛的处世态度亦正向着同样非人的冷淡转变。
李卓不寒而栗。
“你……”对于齐天与秋孤叶可以不理,但是周洛的变化她不能够不过问。
“习惯了,看多就好。嗨!”周洛很明白她的意思,长出口气,说,“我最近发现人的心理承受力其实就是锻炼出来的,见多了的事情也就不容易激动了。”很没道理的,大多数时候,周洛所经历的“大场面”,从四方楼陆沉到香港暴风大雨,他都不应该算是受害者,或者,还有资格成为主要责任人。但人的感情是奇妙的,当李卓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酸涩的悲苦,将周洛划分到绝对的受害者行列,眼眶里泛着泪花,伏在周洛胸前轻轻抽泣。
两人相偎相拥,影子在碧水中向西拉出老长老长。
“师尊!”铁剑齐天双足一落到甲板上三名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已经迎上前稽首行礼,双目英华内蕴,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望即知内力修为火候不浅。
“嗯”铁剑齐天微微颔首,状似不悦,正要发问时又被打断。紧随其后,秋孤叶身形飘闪,落在船头。齐天伸手一摆,道:“见过你们秋师叔,峨嵋首席秋长老。”
三名道人闻言齐齐踏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弟子余兆风、耿兆南、崔兆英拜见师叔。”
“客气,不必多礼!”秋孤叶微微一笑,上前扶起三人,转颜向铁剑齐天贺喜道,“恭喜恭喜!上次遇见道兄,齐天道兄门下犹虚,想不到今天却多了三位高足,记得余师侄原是清风观一脉李长老次徒,如今转拜入齐天道兄门下……想来这三位就应是当代真武七大令使中的三位了?修为果然不差,武当门下又出高徒了。”
“不敢,呵呵,道友谬赞了。老道辛苦几十年,总算没白花功夫。这次出来前不久,松平师弟推荐了一名弟子,刚刚将人手补齐。贫道下了些功夫,修为总算还过得去。”铁剑齐天左手抚须,收敛起面上得意神情,眯起斜眼向空中周洛李卓一瞟,藏针带刺地道:“仙剑神兵世所罕见,秋兄收得这个弟子必能为峨嵋大放异彩,才真是令老道羡慕,心慕不已呀!哈哈!”
两人互望一眼,相继大笑起来。
武当真武七截阵择人共需两重关卡:一是功法选人;二是人选人。功法选人所指的是修炼布阵所需心法招式对人悟力、心性、经脉、骨骼都有一定的要求;而人选人则是指在能够修炼真武七截阵心法的人当中若要相互配合组阵,还需恰得七人体质极相近。历代武当弟子中能够修炼真武心法之人虽不多,但总不止七人,可是要配合组阵往往数代未必能成。按门规惯例,武当门下各支各脉皆有责任挑选精锐弟子至总观试炼阵法,通过阵势心法考验的称为“真武剑士”,留驻武当山上,由掌门或长支长老教导,人数不多,却历来是门派支柱力量,历代掌门、长老多是真武剑士出身。
而一旦凑满一组阵势,则此七人无论先前所属师承,一律改拜当代掌门门下,封为“令使”,统领真武剑士。虽未限定人数,然而自然不可能少于七人,历代真武剑士中“令使”也从未多于七位,是以俗称“真武七大令使”。
当代真武剑士中,秋孤叶认得余兆风此人,其余两人修为也是不弱,在同盟弟子中算得出类拔萃,绝不可能是新入门派弟子。忽然间转换门庭,拜在齐天门下,情形昭然若揭。出言一试,果不其然。
秋孤叶心中暗笑:“现今武当无掌门,这个规例还是被齐天老道原样接收了!”
而齐天道人心中尚有三分疑惑,现存各派中,峨嵋心法最为接近已势微千年的外丹道,以外物入道,人剑同修,拥有一柄上等仙剑对峨嵋门下意义犹重于其余诸派,绝不仅仅是借助战斗,修炼也要快上数倍!可是可是,青符门功法典藏也不逊于峨嵋呀!“周小子有什么理由自己的老婆不自己教?”秋孤叶如此笃定反倒叫齐天心中疑惑,“那小丫头现今也不过是秋孤叶的记名弟子,就敢说周小子一定会让她正式列入门墙修习峨嵋心法?难道秋老儿……难道周小子……”
齐天始终难以索解,以他的修为自然不会体味不出,姑射青衣品质实在太好,正因太好反而难以令真正高手出手抢夺。以金丹高手尚不能主动驾驭,那除非再来一次“神兵认主”了。为一件自己用不了的东西得罪青符门,与两名金丹高手结下死怨,任何人想动手都要掂量掂量啊!
“难!难!抢到手或许容易,找这么个人却难!极难!天下间去哪里再找一个能让这剑主动认主的人?”诸般思绪在齐天脑中闪过不过如电光石火一般,既猜解不透他也暂时放下,他将面孔一板,向三名弟子问道:“我命你师兄弟七人留在银沙岛上,防卫外人袭扰不得擅离,为何你三人会在此处?”
铁剑齐天此次东来香港出真武七大令使外尚有真武剑士十三人随行,二十名弟子俱是武当下代弟子中的高手精英,算来已是极大一股力量。可是昨夜局势实在太险!香港一地竟然聚集了五名金丹高手,尚不知方问天隐藏何方,若是遇上金丹级的人物,七大令使汇聚一处或许还可抵挡到他回转,七人分开,哼哼!香港虽小,等他查觉战斗气息再往回赶只怕也难挽回大局!想到这里,铁剑齐天语气中已极是严厉。
“兆风,你师兄弟七人统率真武剑士护卫南天祖师理应以你为首,如何不知轻重?今时今日的香港岂是你们胡乱闯得的吗!”他越说越怒,“你是我门下首徒,我千交待万交待你们七人绝不能擅自分离,你这个大师兄是怎么管教师弟们的?竟然是你带着他们出来!”这话决非危言耸听,武当下代弟子精英泰半在此,若有闪失只怕余兆风立成武当罪人!齐天想起尚且一阵后怕,如今的香港实在太险,七名弟子若不结阵以抗,能在顷刻间摧枯拉朽将他们扫除的至少在五人以上,尤其方问天隐匿不出。只要七大令使折损一人,这真武七截阵就再也布不成了,全派上下数十位长老二十余年的心血尽数付之流水。
“弟子统管诸师弟无方,请师父责罚!”余兆风低头跪倒在铁剑齐天身前,诺诺无言,沉声请罪,耿兆南、崔兆英连忙紧随著他跪在铁剑齐天身前。
看门下首徒低头不语,只是沉声请罪,铁剑齐天暗自忖道:“兆风是个老实人,未免有些过分本分,管不住底下几个师弟,多半还是老二、老七的主意。”心中一软,伸手将他扶起,真情流露,道:“你且起来。兆风,你虽不是我带入武当门墙的,但既是入我门下,我就当你是我门下首徒,与老二、老七他们一般无二。今后不必顾忌,当管则管,当罚则罚,作出个大师兄样子来!”
“是!师父”余兆风感激涕零,眼角闪烁一点水光,站起身来说,“昨夜师父离开以后,按师父吩咐,弟子等七人带领十三名同门各按方位,隐藏在银沙岛周围,一旦有事,可以随时支援。前两小时平安无事,大约3、4点钟的时候,四面海上都有飞虫进攻防不胜防,还有三只非常巨大的怪兽从海上过来岛上眼看支持不住。弟子等出手将外敌击毙大半,残敌逃遁。其后,见岛上可自保无虞,几位师弟有的表示要追缴残敌,又有说恐另有外敌来犯,应该留守岛上。最后,经众弟子会商,由弟子与四师弟、五师弟追敌,二师弟带领三师弟、六师弟、七师弟守岛。”
铁剑齐天门下七弟子中,二弟子申兆宽、七弟子胡兆元都是由他带入武当,虽未正式收录门墙,也和他从小带大的弟子差不多了,自然比其他弟子更亲近几分,七弟子中其余几人也都是派内杰出之人,偏偏余兆风这位大师兄并不十分优秀,自然压制不住诸位师弟,众弟子间麻烦甚多。铁剑齐天心知肚明,所谓“众弟子会商”云云必然是一众弟子各执己见,争持不下,偏偏这名大弟子耳根子软,毫无决断,最终搞出个四人留守,三人追敌的荒唐方案来。他心头恼火,只是家丑不外扬,当着秋孤叶面不变追究,也不细问,只循着来犯敌人这条路追问下去。
“你可知道袭击银沙岛的是些什么人。”
“使的大约是些巫蛊一类的法术,另外……”余兆风似乎有些不敢肯定,“似乎还有几人气息很像20年前那只西方来的吸血僵尸,一直遮遮掩掩,不肯全力出手,好象在隐藏实力。”
“巫……蛊……”齐天真人低声沉吟。
“是黑巫教。”秋孤叶接口说道,“当年各派进驻西南黑巫教连受三次打击,先后在昆仑、同盟和方问天手上吃了大亏,尤其退到东南亚之后还曾受到方问天一次打击,据说对他恨之入骨。黑巫教起源于巫蛊之术,与流行与东南亚的降头、驱鬼那几种邪门法术有很深的渊源,魔门中也有蛊毒、咒符两宗使的是巫蛊法术,其中咒符宗又分什么神咒、鬼咒,全有扯不清的联系。今晚袭击方家的人就有魔门和黑巫教的人。一线天宗是香港的地头蛇,连他们都瞒得过,很明显四方楼也插了一手,只是不知为什么会反戈一击。”
“哼!四方楼那帮子人越来越不长进了,竟然连黑巫教与魔门也去勾结!黑巫教什么时候又和吸血僵尸扯上关系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入侵华夏的西洋僵尸与华夏巫道诸门炼制的僵尸虽然大不相同,毕竟有相通之处,当初就为人窥觎,只怕有人偷偷研究也是有的……”秋孤叶缓缓说道,两人相顾对望一眼,眼中都显疑虑。
铁剑齐天舒缓一下筋骨,“嘿嘿”冷笑两声说:“也未必就是二十年前,时代不同了,挡是挡不住的,两条腿的人能进来,两只脚的僵尸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想不到,李师叔祖当年何等威风,现在为了和方问天的纠葛竟然不但纵然底下人和邪道勾结,连西洋僵尸都出来了,被人反戈相向也是自食其果。”
“只怕三位长辈也不知情。”秋孤叶摇摇头说。“先到了岛上再说。”
“什么岛?”“嗖”的衣衫破空轻响,周洛带着李卓降落到甲板上。
秋孤叶脸上露出隐隐的笑容,他与齐天功力精深,早已察知李卓与周洛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二人都是人老成精之辈,自然不会去管小儿女间的私话细语,也无心细查,只有意装做不知。见李卓眼眶发红,好象哭过的样子,两人神情却是亲密无比,都微感好笑。
李卓何等聪慧,见两老神色稍动已猜知大概,面颊泛红,推了周洛一把,奔下舱去寻水洗脸去了。
“秋老刚才说什么岛?”周洛好奇的问道。
“银沙岛。四方楼虽然建在新界,但四方楼一系势力的核心如今并不在香港市内。这十余年来三老四方楼都不再管具体事务,自从十年前四方楼门下大弟子苏庆方买下银沙岛建设成私人会所后,四方楼一系重心已经转移到了岛上。”
柔柔碧浪阳光下泛着油油的金波,青天如洗,碧海无垠,白色游艇调转船头,洁白优雅的船体驶进苍茫浩渺的烟波中。
“前面就是银沙岛,大约再有10分钟就到了。”游艇开了大约半个小时,耿兆南指着海天边缘的一团模糊的白色沙洲说。秋孤叶与齐天早已坐到舱中继续研讨交换心得去了,甲板上只剩下周洛和李卓在享受南国清晨的阳光,“周师……周长老和李师妹还需要些什么吗?”对于这位青符门主,同盟第五位金丹级数的超级高手,齐天真人几名弟子称呼起来很是为难。几位金丹高手不论正式班辈,相互间几乎都以平辈论交,齐天与周洛之间看来也将如此,可是李卓又是秋孤叶门下记名弟子。他绝不能将李卓抬起一辈,要称呼一名金丹高手为“师弟”,耿兆南也是万万不敢的。由师叔到师弟耿兆南心中变化了数种称呼,才找出一个恰当合适的。
耿兆南暗中长出了口气,拭去额上汗珠,不由也颇佩服自己的随机急智。
“不必了。”周洛随手挥挥赶开闪闪发亮,自我感觉良好的苍蝇,轻轻摇晃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酒是船上拿的,冰块也船上的储藏,他举起酒杯尝了一口,感觉不怎么样――不知是威士忌这类酒本身的问题还是游艇上储藏的并不是什么好酒。他随意扫了一眼那酒的标签,大约是“格兰杰25年纯麦芽”什么的,久仰威士忌大名的周洛也就没兴趣继续品评下去了,拿着酒杯靠在前甲板的躺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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