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故人取义 沈睿难舍-《一剑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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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浩昌一针见血,拨开了萦绕在众人心中的迷雾,事实清楚,所指真凶再明确不过。张元宗心中有些失落,却并非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自从他在九幽山以残酷的手段重残药王之后,他的心性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他不怕被冤枉,只要他不愿,谁能挡他?

    他还是不能接受朱浩昌真地要致他于死地,虽然莫子虚违背门规收其为徒,但是张元宗并不囿于陈规,是真心实意把他当作同门,敬为师兄。可是,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恨之入骨,不惜设局陷害自己?

    事实简单清楚,武林人豪爽耿直居多,顿时纷纷言出如刀,逼压张元宗。张元宗本可直言朱浩昌的真实身份,痛陈其诬陷的嫌疑而消减诸人对自己的猜疑,但是此事毕竟是龙门不光彩的往事,他不愿师门蒙尘。

    除了云峥、花未眠等好友,慧明、裴灵韵诸人也并不相信张元宗会是凶手,但是却无力为其辩驳。江湖中人何其多,心智、性情、远近不一,朱浩昌不言则已,一言就直指要害,他们不免信之。

    就在声讨愈演愈烈之际,一道坚毅寒厉的声音响起道:“他不是凶手!”众人闻言一惊,只见人群中分出一条道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走了上来,他身着的黑衣明显是夜行衣的装扮,鼻梁上的伤疤让其显得有些凶悍。

    张元宗闻其言语时脸色已变,暗叹他竟然去而复返。来人望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眸中难得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众人皆不识得此人,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那是鲜血的味道。

    朱浩昌冷眼相觑,冷淡道:“这位仁兄,何出此言?”来人平静道:“安信斋为我所杀,他又怎会是凶手?”此言一出,殿中骤然一静,然后爆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之声,怎地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承认自己是凶手?

    朱浩昌眉头一皱,冷笑道:“为他人顶罪,仁兄倒是义字为先。”言下之意,此人现身顶下所有的罪,乃是故意为张元宗开脱。来人不为其所动,径直道:“我既然承认,自然会将整件事的原委公之于众。”

    朱浩昌心中一沉,忽然生出一种荒谬而无力的感觉,难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来人向张元宗躬身一拜道:“欠你两条命,我今日占个便宜,就还你一条命。”听他如此轻松道出这般悲烈的事,众人只觉心中一寒。

    张元宗面带愁色,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今日之事,我还应付得来。”来人忽然露出笑容,道:“你不必多劝,安信斋的确是我所杀,这也不算冤枉,就算你要阻我,可在场群雄岂会让你如愿?”

    张元宗生出怅惘之感,他不算好人,却绝不是坏人,可是世事如棋,由不得自己做主。来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一线天的杀手,二十四节气之一的霜降。诸位想必知道我们杀手干的都是拿钱杀人的勾当。”

    众人闻言一惊,杀手这个行业对于身份保密极为重视,因为杀手一旦暴露,那么他的杀手生涯就结束了。就算一线天是最大的杀手组织,其中的杀手也要遵守这条铁律。来人暴露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他再也做不了杀手,甚至抛却了性命。

    霜降露出凉薄的笑意,好似带着霜意的风刀,他继续道:“日前,有人雇佣了二十四节气中的七人,要我们杀了安信斋,并潜伏在这处大殿出手阻扰张元宗,以打斗之声给殿外的人传出信号后再坚持一时片刻就立即脱身。”

    此言顿时引起轩然大波,言中之意正好说明有人故意设计冤枉张元宗。一贯圆滑的左仲秋出言道:“安老的伤口是怎么回事?”霜降毫不迟疑从袖中取出尺余铁棍,一头粗圆一头尖细,类似圆锥。

    众人纷纷望去,遂即恍然大悟,难怪安老身上的伤口会如此。尖细一端刺入皮肉内,向外拔出时,因为体内的部分比伤口细小,当然不会翻出皮肉,正好同剑气所为的特征相似,因此众人对其所言深信不疑。

    左仲秋不动声色,接连问道:“你们是如何离开此殿?安老的尸体又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出现在殿中?”此话可谓问到了凶案的关键所在,牵连着杀手背后的真凶,直指真相。

    霜降神色冷寂,和盘托出道:“上这巨峰之顶,不只你们所知的一条路。至于安信斋,我们只负责杀,尸体却由他人接手。是我杀了安信斋,其余的我不便多说,那也不是我的责任。”杀手寥寥几语道出凶杀经过,并不复杂,却依旧让人云绕雾绕。

    左仲秋并不打算放过他,又道:“到底是谁雇佣了你们?”霜降微微一怔,然后视死如归道:“我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但是雇主的身份,我是绝对不会泄露。今日我已经坏了规矩,自知死期不远,不劳旁人动手,稍后我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嫉恶如仇的妙真忽然冷冰冰道:“虽然是你杀了安老,但是罪魁祸首是你背后的雇主,若你能够揭发他,贫道可以保你一命。”峨眉道姑既然发话,旁人就算有杀心,也不敢直撄其锋,况且众人皆知杀手不过是工具,真正的凶手乃是雇主。

    霜降微微颔首道:“多谢道长,但我意已决,就不劳费心。”听其所言,妙真冷冷地不再言语。霜降走到张元宗的近前,低声道:“以前在一线天训练时,你曾救我一命,今日你又放我等离去。我生平不愿欠人恩情,今天就一并还清了。”

    众人皆竖起耳朵却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云峥等人却听得明白,心中颇为触动。张元宗难以释怀道:“你若为我而死,我今后如何能够安生?”霜降耸耸肩道:“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适合做杀手,以前是,现在也是。若不是有妻儿在一线天,我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张元宗猛然一惊,心中一阵酸痛,满眼悲情,霜降苦笑道:“这就是一线天的手段,每一个杀手都会有自己的家庭,但家人都会被组织控制,每一个杀手就像听话的傀儡,不得不死心塌地地为组织卖命。”

    张元宗急斥道:“那你就更不能死了,不然你的妻儿该怎么办?”霜降摇头道:“我隐瞒雇主的身份,再自绝于众人面前,一来就是为了保住妻儿性命,二来还了你的恩情,三来也是为了解脱,你说是不是很划算?”

    张元宗知其去意已决,嗟叹道:“你呀你,倒是较往日勇敢了许多。”霜降似觉有趣,笑容也轻松不少。张元宗忽然坚定道:“你放心,我发誓一定将你的妻儿从一线天接出来。”霜降眼睛一亮,道:“多谢。你也不必勉强,让他们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就好。”

    忽然霜降手中乌光一闪,尺余铁棍生生插入心脏,人群中顿时传出呼叫。张元宗一把扶住他倒下的身体,含着笑意道:“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霜降弥留之际,放松道:“死,其……实……还不……错……”然后再无声息。

    半晌之后,张元宗将霜降的尸体放好,然后起身冷冷地望着朱浩昌,声音淡漠道:“他为我而死,若今后我得知了雇主的身份,定要向他讨一个公道,希望不是你。”霜降的死捅出这么大一个阴谋,他虽然隐瞒了雇主的身份,但是朱浩昌难再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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